不到十年,蘇北黃海沿岸一帶碧浪連天的蘆葦蕩,已被日漸盤踞壯大的化工園區所替代。隨之帶來的,除了沿海各區縣經濟指標連年攀升外,還有終年刺鼻難聞的怪味、漸已污濁的河水、慘淡的海洋漁業,以及近年頻發的嚴重安全事故……
這一切,讓一則無意產生的謠言,輕易導致了江蘇鹽城響水縣4個鄉鎮數萬人的雪夜大逃亡。
龐然大物似的陳家港化工園,自2002年建成投產以來,附近四個鎮的數十條村莊,已經跟它戰戰兢兢地相處了8年多。“我們就住在炸藥桶邊上,你說我們怕不怕?”草港村一老人憤懣地反問。
2月17日(元宵節)上午,40多歲的徐德清爬上10多米高的操作平臺,指著一處有著幾個安全閥的管道稱:“就是這里,初八深夜12點多,連續幾次出現蒸汽泄漏,加上當晚氣溫達零下10多攝氏度,所以大量泄漏的蒸汽可能非常壯觀,又恰好被深夜仍在廠區回填土方的當地人劉洪昌看到……”
徐德清是陳家港化工園區綠利來公司負責技術安全的副總經理。這家總投資10億元的化工公司,去年底剛從蘇州昆山一帶被響水縣政府招商入駐該工業園區。按照徐的解釋,盡管工廠還未完全投產,但為了年后開工,大年初七下午,企業決定對園區已建成管道進行蒸汽加壓清洗,原計劃兩天完成。
“當管道內蒸汽超量時,安全閥門就會自動跳開,將多余蒸汽外泄”,徐德清講,“當時廠內的值班工人都沒將它(蒸汽泄漏)當回事,因為這在化工企業是常事”。但接下來的數小時內發生的事,不僅讓綠利來公司,也讓整個縣城仍在過年的人始料不及———
萬人雪夜逃亡
“劉洪昌看到廠內沖起的巨大白色煙柱,以為化工廠要爆炸了,立即打電話將這一消息傳播了出去”,響水縣政府辦副主任周厚良確指:經公安部門調查,劉洪昌就是響水陳家港化工廠要爆炸謠言的第一個發源點。
劉洪昌通過手機告訴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然后他們再輾轉告訴自己的親戚、朋友、鄰居……于是,大年初八深夜,這些緊靠黃海邊的一個個蘇北鄉鎮,猛地在雪夜醒來。
38歲的潘子文,雙崗鎮塘港村四組人。潘家門口有一條六七米寬的小河,河上有一道窄窄水泥橋,橋面寬不過2米。由于潘家距離響陳路(從響水縣至陳家港鎮的省級公路)不過幾里路,11日凌晨3點多,早已睡下的一家人,突然被屋外紛繁雜沓的腳步聲驚醒。
“爸媽起身一看,外邊人、車到處都是,都往村外的公路上擠,一問說是化工廠要爆炸”,2月16日,16歲的潘貝貝躺在響水縣醫院接受救治,她說,當時爸爸也很慌,趕緊讓媽媽叫醒自己和6歲的弟弟潘建寶,以及初七來拜年并留宿的姑母及女兒,他則跑到屋外發動了家里的一輛農用拖斗車。當一家人慌慌張張出村不久,接到電話,讓回頭去接一下潘子文70多歲的老母親。“電話是三姐打的,讓爸爸回去接單獨住的奶奶,當晚三姐和男朋友住奶奶家”,潘貝貝稱,奶奶家與她家僅隔了兩三戶人家。
等潘子文將拖斗車重新開回屋前時,碰上鄰居潘東家也跑出一堆人。看到車前駕駛室已坐滿人,潘東便急急將剛滿17個月的孫子潘一帆,委托給了潘子文。“很快本村外逃或外村路過的,一看到車上還有位置,都蜂擁擠了上來”,潘東家的兒媳由于回去拿衣服,所以沒坐上車。滿滿一車人駛出村口,剛一上橋,便撲通一聲栽到了橋下。
本來冬天河水較淺,但近幾天正好有人開閘放水抗旱,于是河水漲到了2米多,潘東和兒子趕緊下水救人。經過連夜搶救,潘子文、潘建寶、潘家老奶奶、小嬰兒潘一帆還是當場死亡,潘貝貝及母親住院治療。
而在距離陳家港化工園區最近的草港村(現名沙蕩村),早在10日深夜12點多,則已幾乎全村冒雪出逃。“來不及穿襪子,趿了鞋就跑”,草港村一村民稱,“我們村大多往上風向的海邊跑,靠近響水縣城的海安集、雙港、小尖等地的人,則往下風向的響水縣城方向跑”,結果當晚草港村數千村民在海邊凍得不行,不少人因此感冒。
響水縣城一的士司機稱,當晚縣政府所在的前后兩條街,烏壓壓一片全是人,有人打電話讓的士去接人,500塊一人,一趟接5個就是2500元,但車仍遠遠不夠用。而附近公路上什么車都有,轎車、摩托車、農用車、自行車、三輪車全部滿載,然后就是洶涌的步行大軍。跑得最遠的人,一口氣把車開到了130多公里外的鹽城市。
2月11日早上五六點鐘,外逃的人們陸續返回家中。
雖然政府公布,這一切源于“謠言”,但草港村七組的高樹珍說,附近村人卻更愿意相信,這次是泄漏的氯氣被及時堵住。“廠里做工的人講,是大和化工廠發生氯氣泄漏,當天凌晨5點如果堵不住,就會爆炸,跟2007年聯化廠爆炸時一樣”。
“我有一個親戚就是響水縣政府的,他們當晚一樣跑了,難道他們的信息也不準確?”高的女兒問。
化工園危險記憶
草港村七組的吳愛英(化名)沒有加入逃亡,她是村里極少數未跑的年輕人之一。
“凌晨兩點多接到電話,嚇得不行,心想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不如等著”,吳愛英哆哆嗦嗦在床上挨到了天亮,最終聽說沒事了才松下一口氣。“氯氣泄漏,化工廠要爆炸,這樣的信息我一百個相信,肯定不會懷疑”,吳本人也在陳家港化工園區內一小型化工廠上班。
與草港村緊相為鄰的王商村三組村路上,74歲的張萬銀老人默默往家走。張家的瓦房是村里最破的,十分打眼。“他屬大龍的,人很聰明,就是不在了……”,張萬銀老人一提到三年前在化工廠被意外炸死的兒子,幾乎干涸的眼里又流出了淚。
2007年11月27日,陳家港化工園區聯化科技有限公司一鍋爐狂沸不止,工人一看情形不對趕緊往外跑。“當時他有個小姨父也在車間,喊他跑,可他說能堅持多久算多久,沖在最前面向鍋爐倒中和液,結果鍋爐炸了,一整個車間、8間房全炸沒了”,大哥李正東講,當年38歲的李正山,在廠內任安全保衛隊長。事故發生后,廠內一連幾天大門緊鎖,親人們在醫院遍找不著,最后幾十名親戚一起沖進廠內,才得知李正山已被當場炸死。
“在殯儀館看到人時,頭都沒找到,工作證等都還在”,最讓李家傷心的是,在與廠方交涉賠償事宜后,就在送李正山火化當天,其30多歲的妹妹也在趕來參加喪事途中出車禍死亡。2月16日下午,站在弟弟墓前,李正東幾次哽咽失語。
對這次事故,當年的官方統計數據是8人死亡,數十人受傷,而公布的死亡名單全是當地人。人們仍記得,事故發生時,附近不少人家的窗戶玻璃都震碎了,而政府除了緊急封鎖工廠現場外,連絡繹前往現場搶救的醫院救護車,都不敢鳴警,而是偷偷疾行。
同年7月,陳家港化工園區南側不遠的鹽城市濱海化工園區吉華九分廠,發生氯氣泄漏,將附近村民的成片大豆全部熏死;更早的2006年4月,同屬蘇北化工業帶上的淮安金湖縣東部一家南方遷來的華鼎化工有限公司,同樣發生事故,45人中毒;2005年6月28日,與陳家港化工園區相鄰的鹽城濱海化工園區一工廠也發生化學品中毒,造成1死4傷。
當時一投資指導機構曾撰文呼吁,要警惕江蘇沿海化工園區已進入事故高發期。而這些發生事故的化工園區,全都集中在蘇北濱海的40多公里范圍內,包括鹽城市的響水縣、濱海縣、連云港市的灌南縣、灌云縣等。
陳家港周邊鄉村最新近的記憶是,不到三個月前,2010年11月23日,陳家港化工園區內的大和氯堿化工廠,還剛剛發生過氯氣泄漏,造成該廠下風方向的江蘇之江化工有限公司30多人中毒。“靠開電瓶車拉客為生的草港村六組的殘疾人王萬隆、在公司外圍墻邊掃地的于佑富老伴都被熏倒”,化工園區周邊村莊的人都知道,當時熏倒住院的達40多人。
2月17日下午,大和氯堿廠分管安全生產的副總周杰文解釋:“去年底的氯氣泄漏,其實是工人在向外排放氯氣時,動作快了些,動作幅度稍大,導致讓殘余氯氣沒有完全反應掉,就排入了空氣”,但周認為,“當時那么多人住院,是企業出于與當地和諧而做的舉動,真實情況并沒有那么嚴重”。
這個年產值達10億元的化工企業,目前正醞釀上市,廠內的五六百名工人,多是山東、安徽人,本地工人幾乎沒有。同樣,占地10.5平方公里的陳家港化工園區內,其它40多家化工廠接收的當地工人也非常少。龐然大物似的化工園區,在廣袤的農村之中顯得越來越孤立,而自2002年建成投產以來,附近四個鎮的數十條村莊,已經跟它戰戰兢兢地相處了8年多。“我們就住在炸藥桶邊上,你說我們怕不怕?”草港村一老人憤懣地反問。
漁港蕭條
沿響陳路一路往東,穿過化工園區各種锃亮的新修招牌,不過14公里,就已到達黃海海邊。天氣好時,站在岸邊,可以清楚看到開山島。
屬于淤漲型海岸的蘇北黃海海岸,地勢平坦,海邊灘涂上長年生長著過人高的茂盛蘆葦帶。2002年前,這里夏季海邊還綠浪翻滾、無邊無際,可隨著化工園區的擴大,以及造船企業入駐,蘆葦帶如今已變得零星散落。
陳家港鎮金港村的沈五,是港口一帶有名的“拉網老大”。沈家五兄弟,八姐妹,其中三兄弟均以海邊捕魚為生。過年期間,在海邊小東港,沈五的漁船漁具散亂堆放在港口,看樣子已經很久沒動用過了。
“上游化工廠污染太大,魚都不能吃了”,2月17日上午,喝了點小酒悶在家中的沈五說,他們兄弟幾個近兩三年都沒怎么出海打漁了。“以前一個潮水就可以逮到上萬斤魚,一年輕輕松松幾十萬元的收入,現在一年能捕到二三千斤就算相當不錯了”。
“三光魚、丁頭魚、鯉魚、鰻魚、比目魚、踏板魚……”,光魚的種類,沈五就能數出一二十種。他講,以前不僅魚的種類多、量大,而且價格也好賣,“大魚4塊/斤,小魚也2-3塊/斤”,可現在魚只剩了沙丁魚、鱸魚等少數幾種,魚價也賣不起來,大魚才2.5元/斤,小魚1.5元/斤。“打上來的魚有柴油味,本地人不吃,都偷偷賣到了南邊的浙江寧波一帶”,沈五稱。
沈五的二哥沈玉明已經打了28年的魚,他補充道,五六十斤的銅頭魚,以前能經常捕到,但現在海水污染得厲害,經常發赤潮,打上來的魚有的皮膚已經腐爛,有的剖開肚子,里邊全是水,貝類全死光了,打魚早已不足以謀生。“4年前,靠賣鰻魚苗,一年也能有上十萬元的收入,現在灌河入海口的水都是紅的,洄游到上游淡水河產卵的鰻魚苗也活不了”。沈家兄弟及村內10多家漁民曾到化工園區投訴過,但無濟于事。
2007年左右,沈家兄弟漸次歇了漁船,在海灘承包了100畝蝦塘,開始養對蝦和花蛤。“現在搞養殖也不安心,上游污水一來,魚蝦貝類就全完了”,沈玉明對漁港變化特別痛心,要知道對蝦可是這一帶黃海岸邊漁業的主產品,老漁民都記得,以前春天魚最多時在陳家港撒一次網,能拉上一兩船對蝦“有五六噸”。
2008年,響水縣環保部門對入海口———灌河口測定的結果表明:劣V類地表水,已不適合魚類生存。
六港村老漁民史成美說,2002年前,當地有一大奇景,就是每年五六月份,都會有成群結隊的虎頭鯨從黃海沿灌河口上溯,十分壯觀:“長二三十米的大魚,也不怕人,就在水面游,黑壓壓的魚鰭露出水面,小的還不時躍上水面”。當地老百姓認為它們是去朝拜龍王廟,從不捕撈。
為保護虎頭鯨漲潮溯游,灌河口是黃海沿岸唯一沒有設攔水閘的淡水河口,它們可以一路歡暢地游進上游洪澤湖,然后交配產卵,再游回大海。而浩浩蕩蕩的灌河口,據考證是《西游記》中二郎神大戰灌河口所在地,現在也被人們譽為“蘇北黃浦江”。
然而,從2005年起,當地人再也沒有見過虎頭鯨。2008年前后,距陳家港化工園區不過5公里的丹頂鶴自然保護區內,工作人員發現,由于沿海魚蝦大量消失,這種每年遷徙至此過冬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已經面臨饑荒。
今天陳家港鎮內,來自天南地北的打工人群,遠遠多于當地海岸出產的海鮮產量。“原來這里以吃海鮮聞名,現在要吃海鮮,還得從其它更遠的地方調海產品”,鎮上一餐館老板說,即使是本地魚塘養殖的魚,當地人也不吃,而是運往蘇南地區,漁港生意漸漸蕭條。
誰該搬遷?
下游的漁港日漸慘淡,而與化工園區比鄰而居的周邊農村,隨著化工園區的日漸長成擴張,沖突日益尖銳。
“化工廠氣味熏死人,平時廠里一生產,附近家家戶戶要關門,碰上霧天,眼睛都睜不開,熏得直流淚”,“晚上11-12點后經常偷排,只能躲到被子里,悶死人”,2月17日,在陳家港化工園區周邊的大灣村、王商村、草港村等地,但凡碰到的村民,無不氣憤于化工廠終日產生的味道。
吳愛英11歲的兒子李軍宇,原本在草港小學讀書,今年轉到了陳家港鎮中心小學。“這幾年,草港小學只收幼兒園和一、二年級,三年級以上的孩子都轉走了,氣味太大”,吳愛英稱,由于草港小學離化工廠太近,前幾年還發生過化工廠偷排、老師領著孩子們出逃躲避怪味的事。
草港村七組67歲的李學生老人說,“周邊村莊與化工園區的矛盾隔三岔五就有,最后通常都是化工廠賠錢了事”。老人數落:2008年秋天,草港村四組、七組21戶村民家養的兔子、鴨子陸續死亡189只;2009年9月,草港村三組靠近化工園區的兩三百畝大白菜一夜間全死,化工園區以1500元/畝進行賠償;王商村三組、住在響陳路邊斷橋上的邵光祖,去年一次死了七八百只小野鴨……
去年冬,李學生67歲的老伴單鐵蘭因肺癌去世。“村衛生所對癌癥死亡的人都有統計”,老人講,據他自己觀察,在草港村方圓500米范圍內,去年已經因癌癥去世了五六人。而據臨縣阜寧縣楊集鎮東進村統計,2000-2005年期間,共有76名村民死于肺癌、胃癌等。
然而,在政府強力支持下,這個2002年始建投產的化工園區一天比一天龐大,不是村進廠退,而是廠進村退。
“2000年,響水全縣生產總值9000萬,不過億,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響水縣一副縣長介紹,由于蘇南地區上世紀80年代已率先進行工業化改革,到本世紀初時,盡管一河之隔,蘇南蘇北的經濟發展差距,已經比國內沿海與中西部差距還大。“尤其是響水縣的張(集)黃(圩)六(套)地區,被稱為‘蘇北蘭考’,當時蘇南經濟產值已是蘇北的三倍多”,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響水縣隨后全縣招商,包括教育局、衛生局等在內,所有公務員都有招商任務。
“我們去浙江、蘇州一帶招商,開始總覺得有點挖墻腳的意思,偷偷摸摸去談,沒想到后來當地一領導接見,說你們不是在挖墻腳,是在幫忙,蘇南地區正打算將那些工業附加值低、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出去呢”,響水縣政府一常委介紹,正是這樣的招商力度,加上平均3.6萬元/畝的土地出讓價格(當時蘇南土地出讓價格為30萬元/畝)、以及退稅返利、隱含靈活的環境優惠政策,短短幾年,陳家港化工園區迅速接納了一批江浙發達地區轉移過來的化工產業。
直到今天,在陳家港化工園區招商網頁上,注明其優惠條件時,還有一條:環境容量大。與陳家港化工園區類似,從2002年開始,與陳家港同處灌河之南的鹽城市濱海化工園區、以及灌河之北的連云港市灌南縣的堆溝化工園區、灌云縣的燕尾港化工園區,也相繼招商成形。
“響水(陳家港)是老大,濱海、堆溝、燕尾港是后建的,其中濱海化工園區體量是陳家港的兩倍”,陳家港化工園區分管環保工作的張德銀副主任估計,就目前已成片的蘇北化工經濟帶,面積已達到五六十平方公里,而且還在擴張之中。張自己也曾從山東為園區招回一大型化工企業———歌德諾貝生化公司,總投資16億元。
化工園區成片后,迅速拉動了當地經濟增長。“灌南縣原本G D P不過億,2004年在兩個工業園區拉動下,達到2個億”,響水縣政府一領導承認,目前陳家港化工團區已產生了江蘇裕廊、聯化科技等四家上市企業,2007年園區銷售收入58億元,稅收1 .1億元,而“十一五”末,這個化工園區計劃銷售收入達到200億元。
“氣味不一定是我們化工園產生的呀”,2月17日,響水縣政府發言人周厚良針對村民反映偷排廢氣一事,曾這樣回答。逃亡事件發生后,陳家港化工園區除幾家大企業外,一半企業停工放假,可走進園區,還是可以聞到一股刺鼻的怪味。
“聞起來臭,吃起來香”,響水縣一政府常委對當地老百姓與化工園區沖突尖銳一事,自我解嘲似解釋。他認為,承接產業轉移、梯度發展是正常的。“我們接下來,也會將園區內污染大、附加值低的企業逐漸往安徽、湖北等地轉移”。張德銀則透露,截至目前,占地10 .5平方公里的陳家港化工園區內,剩余土地已不足400畝,“現在不是我們求企業,而是我們挑企業,前幾年入園門檻是5000萬元投資,現在最少1個億”。
據了解,前三年,陳家港化工園區已經陸續搬遷了大灣村、雙崗鎮的兩三個村莊,新的搬遷也仍在醞釀之中。“村民要價太高,又不能強拆,所以搬遷進度很慢”,張德銀有時抱怨:要是當年政府有錢,建化工園區時將響陳路修得更遠些,直到海邊,遠離農業區,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么的麻煩了。
“要么有個袋子,把我們連村帶人全部裝走,要么就讓化工園區搬走。”對于村莊與化工園區的進退,草港村老人李學生則很倔強。
在響水萬人大逃亡事件之后,這種不對稱的角力注定還要持續。
2月17日上午,響水縣政府發言人周厚良對外公布,經過群眾走訪確認,大逃亡是一起由謠言引起的恐慌,整個化工園區及全縣范圍,都沒有發生一起爆炸,沒有發生一起泄漏。而謠言的制造者劉洪昌、朱紅旗等4人已被刑拘,意外去世的潘子文、潘建寶等4人則獲政府賠償100萬元。
“按照政府公開的說法,是新公司綠利來的蒸汽外泄引發誤會謠言,可附近村莊老百姓反映的卻是大和泄漏,怎會混淆兩家完全不相干的工廠呢?”面對媒體發問,周解釋:“謠言,傳來傳去就變了,可能跟去年底大和剛泄漏過一次有關吧”。記者在化工園區走訪發現,未投產的綠利來公司至今還未掛上廠牌,嶄新的廠區與村民傳說中的大和氯堿化工廠相距上千米。
南都記者 楊曉紅 發自江蘇